第二節　六面形法印

　　洪百堅道長藏道教六面形法印四件，其中三件木質，一件磁質。此類印章在晉代時期即已出現，道教法印亦很快採用這種印章形式，前面所列江蘇丹徒縣出土的東晉銅質六面形法印便是著名的一例#1。《蜀檮杭》記載：孟蜀廣政十四年（公元951年）冬，彭山副將楊富曾在江岸獲一道教六面銅印，各面篆文為：

　　1:天國老君萬民治中國外國人和璽。

　　2:老君授生輔天下國安平受道人長生。

　　3:上國仙師天師老君道成明天地政璽。

　　4:上召吾拜元太昊通天下治氣同璽。　

　　5:虛無自然明日月星辰光。　　　　　

　　6:玄女至和氣玉女致天醫。#2

雖然如此，但明以前的此類法印傳世極少，以至於千年之中，不過一、二例而已。自明代開始，在道教中木質六面型法印的使用有所復興，但傳世實物也較少，洪氏之藏可稱富矣！為研究介紹上的方便，我們選擇其所藏六面印中的一面印文或一面印文的幾個關鍵字句作為名稱使用。

　　“都天大雷火印”六面印。該印木質，印高7.74公分，寬 7.3公分，重 226公克。

　　首面印文為符圖式“都天大雷火印”六字，前已有說，此不贅述（見 圖、彩圖）。

　　第二面印文為符篆式“北極驅邪院印”六字，只是該面印文的形體比較少見（見圖、彩圖）。

　　第三面印印文為符圖式“道經師寶”四字，其中的“經”字與楷書體或篆書體的“緣”字十分相似，因此有人常將其誤認為“緣”，其實它是個變形的符篆化的“經”字，另三字則是圖案化的“道、師、寶”（見圖、彩圖）。前面已說道經《上清靈寶濟度大成金書》卷廿五著錄該印印式，傳世單面印有多枚，分符圖式、篆書體兩種。

　　第四面印文為符圖式“雷霆都司之印”六字，前邊已經列示，此種印文在道書和傳世實物中皆有所見（見圖、彩圖）。

　　第五面印文為符籙式“元始一砼混沌太極之印”，其印式見《上清靈寶濟度大成金書》卷廿五（見圖、彩圖）。

　　第六面印文為符圖式“五雷經籙之印”六字，邊飾以五星點連線紋（見 圖、彩圖）。“五雷”是道教雷法常用之辭，說法不一，或指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雷；或指天雷、水雷、地雷、神雷、社雷；或曰風雷、火雷、雲雷、蠻雷、電雷；或曰天雷、地雷、水雷、神雷、妖雷；又有雷大、雷二、雷三、雷四、雷五之說。一般多以前列第一種為主，謂五行相生相剋，陰陽薄動，震發為雷，故五行金、木、水、火、土皆能發雷，是謂五雷。“五雷經籙之印”，當是蓋在召發調遣五雷的經籙文書上的印信。旁列連線五星點似是指五雷，而與五星關係不大。從該印外形、印文特點及使用痕跡觀察，此件六面形法印似是明代之物。

　　“迴老界驅起死御禍印”六面印。該印木質，印高6.83公分，寬6.75公分，重192公克。

　　首面印文較難辨識，是些變形較大的符篆字（見圖、彩圖）。第一字為“迴”，第二字為“老”，第三字為“界”，第四字為“驅”，第五字為“起”，第六字為“死”，第七字為“御”，第八字為“禍”，第九字為“印”，全稱為“迴老界驅起死御禍印”。前列伏魔神印的迴、老、界、驅、起、死、御、禍、印諸字亦作此形（見圖）。估計此法印亦用於除鬼驅邪之類的法事。

　　第二面印文為篆書式“顯應壇雷司”五字，其最後的司字寬大，佔滿印底，是因方形印面布列五字為其均衡所致，雖無特殊意義，卻為找尋洪氏所藏諸印的關係留下重要線索（見圖、彩圖）。“顯應壇”，是道教法師用以召役神靈、神靈顯形應對的壇場。台灣存有一幅道光九年（公元1829年）繪城隍圖，其牌記文字云：“吉安永豐明德鄉三十八都禆上沐恩信士賴應德等，敬奉城隍神像一軸，入於同都帶源報應雷壇”#2。吉安報應雷壇與顯應壇雷司似乎有點關聯。

　　第三面印文為篆書式“通天龍虎院印”六字（見圖、彩圖）。“通天”，即與天通之意。“龍虎”有三說：一為道教修煉內丹之龍虎；二為道教傳驛神獸之龍虎；三為地點名稱，如龍虎山。筆者傾向第二種。在道教神真信仰中，龍虎是著名的神真異獸，其來源於秦漢四靈中的龍虎崇拜。道書常把它們描述為傳驛用的腳力。如《太上登真三矯靈應經》說：“夫龍矯者，氣也。氣者，道也。長視龍矯，煉身為氣，與道合真，足生雲也。龍矯者，奉道之士欲遊洞天福地，一切邪魔精怪惡物不敢近，每去山川江河州府，到處自有神衹來朝現”。“夫龍矯者，風之母，水之子。用之三載，其虎自乘風，來來往往如風動敗葉飛空。聚則為形，散則為風，與天地正陽之混合為一一了也” #3。據該經說，呼召它們時還要動用“玉帝印”，“玉帝印用硃砂印之於紙上，燒灰用井花水調吞之，八十一日砼足。後又書青一道，與都印燒之。已後任意呼召，其龍立至，不用諸物也” #4。同書錄出玉帝印的印式。印圖後文字云：“右用雷驚棗木為之極妙，可取天合日雕，方闊一寸二分，厚九分，於成日造畢，至庚申日夜半子時，用香酒果齋潔志心祭之，不用肉葷。其印可安放於案上用燈九盞及牌位，上書玉帝位，前放印祭之，至丑時黃絹袋子盛之。其印如要用之時，如前作法用之。自持之後，常行扶危拔苦救濟孤貧老幼一切疾苦，慈念如此修持，立有神驗矣！”#5如以此例推之，“通天龍虎院印”當與召役龍虎的法事文書有密切之關係，或即是這類文書的專用法印。

　　第四面印文為篆書式“祖案宗師府司”六字，有人認為是指正一派龍虎山天師府，可備一說（見圖、彩圖）。

　　第五面印文為篆書式“祖師萬法教司”六字，祖師應指天師張道陵，“萬法”指數量眾多法術之匯積，傳世道書《萬法秘藏》即是在這一意義上使用此辭的（見 圖、彩圖）。

　　第六面印文為篆書式“皇覺大法司”字（見圖、彩圖）。“皇覺”一辭係佛教用語，明清佛教寺院多有名為“皇覺寺”者。“大法司”是道教名辭，亦用於法印，如前列“靈寶大法司印”。一些道教神界司院也常用此名，如神霄派即有“玉清神霄大法司”#6。該印文是道佛混合的一種表現，在道教法印印文中存有許多同類實物。

　　“奉泉佛法師”六面印。該印木質，印高6.86公分，寬6.96公分，重 206公克。從此印造形、印文章法形體和刀工看，其與“迴老界驅起死御禍印”六面印似係一手所為，時代及用印道派亦應相同。

　　首面印文為篆書式“奉泉佛法師印”六字，此明顯表現出道佛混合的意味，與前例“皇覺大法司”相近，但佛教信仰色彩更濃一點。這種道佛混合的現象在我國南北朝時期即已存在，就道教法印來說至遲在唐代就已屢見不鮮了。此情況，在本書第四章“隋唐道教法印和對佛教的影響”中可以清楚看出。只是這面“奉泉佛法師印”，表現的是佛教對道教的影響（見圖、彩圖）。

　　第二面印文為篆書式“萬法教主府司”六字，與前例“祖師萬法教司”有極其密切的關係，或即“萬法教司”就是“萬法教主府司”之省稱（見 圖、彩圖）。

　　第三面印文為篆書式“楊吳陳處之印”六字，楊、吳、陳三字當係三個姓氏，但其為三神之姓？還是三個仙人之姓？或是某一道派的三位祖師、宗師之姓？這是此批六面印及六面印式子母印中，非常值得研究的文例。從與前列“祖案宗師”六面印或為同一道派用印的情況分析，楊、吳、陳三姓當是此派三位祖師或宗師之姓，印文“楊吳陳處之印”，似是指供奉三位祖師之處的用印，或許就是把某楊姓神、吳姓神、陳姓神做為祖師或宗師來供奉（見圖、彩圖）。

　　第四面印文為篆書式“祖案宗師道司”六字，與其前例“祖案宗師府司”印文十分接近，或即該道派信奉的同一神司的異稱而已（見圖、彩圖）。

　　第五面印文為篆書式“龍虎通靈院印”六字，其與前例“通天龍虎院印”，亦疑為同一神院的異名（見圖、彩圖）。

　　第六面印文為篆書式“顯應雷壇司”五字，與前例“顯應壇雷司”當為同一印式的不同刻文（見圖、彩圖）。

　　“天師下凡”六面印。該印瓷質，印高5.55分分，寬 5.712公分，重 195公克。從此印的十二條邊稜、印文和刀工，該印使用痕跡不明顯，似雕出後即加收藏，但形制、印文風格，與前例奉泉佛法師六面印、迴老界驅起死御禍六面印相似。

　　首面印文由楷書文字與圖案構成。印中心部位為張道陵天師像，頭上戴冠，一手掐手訣，一手持劍。像上部刻“天師下凡”四字，左側刻“世紀交合”，右側刻“風調雨順”，下部刻“鎮災降魔”。印四角各刻一陰陽太極圖，陰在上，陽在下，少陰少陽并列。該印印名即從此面印文引出。（見圖、彩圖）

　　第二面印文由文字與卦象構成。文字佔印面大部，為篆書“龍虎通雷”四字。

卦象在印面下部，分別為（ɛ）艮卦、（��）巽卦、（��）坎卦、（ɔ）离卦（見圖、彩圖）。

　　第三面印文是六個篆書字，文為“通雷龍虎院印”（見圖，彩圖）。

　　第四面印文亦由文字與卦象構成。文字佔印面大部，係篆書“瑜珈大法”四字。卦象在印面下部，分別為（ʃ）震卦、（ɵ）兌卦、（ɐ）坤卦、（��）乾卦（見圖、彩圖）。

　　第五面印文是六個符篆字，大部份都難以識讀，只有第五字保留篆書“清”的基本形態（見圖、彩圖）。

　　第六面印文是六個符篆字，前兩字不識，但可隸定，文為“芫椂使壇”（見 圖、彩圖）。

　　上列四方六面印，“都天大雷火”係明代風格，後面“迴老界驅起死御禍”、“奉泉佛法師”、“天師下凡”三件六面印風格一致，如印邊較寬、雙邊，與清代印相同，推測似是清後期之物。

 

＊第七章第二節附註＊

#1蕭夢龍、戴志恭：鎮江博物館藏古代銅印，《文物》1983年8期。

#2《中國花錢》371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7月第一版。

#3《中國花錢》372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7月第一版。

#4《中國花錢》374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7月第一版。

#5《中國神仙畫像集》115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4月第一版。

#6《道藏》第28冊662至66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