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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雱莊學思想中的道論
華中師範大學道家道教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 肖海燕
【內容摘要】本文採用文獻學與思想史相結合的研究方法,深入發掘王雱在《南華真經新傳》中對莊子道論的闡發及蘊涵在其中的時代精神。王雱強調運用“得意忘言”的方法把握莊子的思想,他以性命道德學說闡釋莊子之道,並將聖人體道與政治變法聯繫起來,為理學的產生和發展奠定了一定的思想基礎,顯示出以儒解《莊》的傾向。 【關鍵 詞】王雱 《南華真經新傳》 道論
王雱(1044—1076),字元澤,王安石之子,宋英宗治平四年進士,曾任天章閣待制兼侍講,龍圖閣直學士,是王安石學派的重要代表人物。王雱天資聰穎,才華橫溢,于經學、老莊之學、佛學等無所不通,學術造詣極高。他立足儒家,融攝儒、釋、道三家思想注《老》解《莊》,在當時便產生了較大影響,據《四庫提要》引王宏《山志》雲:“注《道德》、《南華》者無慮百家,而呂惠卿、王雱所作頗稱善,雱之才尤異。” 王雱的莊學著作有《南華真經新傳》和《南華真經拾遺》兩種。《南華真經新傳》以義理發揮為主,從宏觀上把握《莊子》的思想。除《逍遙遊》外,以下各篇都有題解概括通篇題旨,並在題解中將《莊子》內七篇貫通起來,使人能更好地把握莊子思想的脈絡。《南華真經拾遺》為《南華真經新傳》的補遺,分“拾遺”和“雜說”兩部分。“拾遺”對《莊子》中的“太廟之犧”、“春秋經世”等五條加以解釋,頗切莊子思想之要義。“雜說”二十九條,為王雱讀《莊子》的劄記,對莊子思想中的道、自然、性命、天人等內容作了闡發。孫應鼇對這種獨特的解《莊》方式評價很高:“元澤妙涉斯趣,獨提挈綱領,因以批郤導窾,曲暢條疏。其《拾遺》、《雜說》,尤推見至隱,卒會通於內篇之本根……讀《莊子》獲此,如泛江河有利楫,陟華嵩有濟勝具,豈不快哉?”[1]王雱的《莊子》研究內容豐富,思想性很強。他強調運用“得意忘言”的方法把握莊子思想,重點闡發莊子的道論,並延伸至性命道德和政治領域,顯示出以儒解《莊》的傾向。 道論是莊子哲學思想體系的核心內容,王雱認為:“莊周之書,載道之妙也。蓋其言救性命未散之初而所以覺天下之世俗也,豈非不本於道乎?”[2]因此,他在注解《莊子》時,重點對莊子的道論進行了闡發。
一、道體的特點 王雱指出:“道渾則所以有其體,道散則所以有其用。”[3]關於道的體用之分,莊子本人並未明言,直到魏晉玄學家才明確指出,王雱在解《莊》時繼承了前人的成果並加上了自己的理解。他認為體用乃道的兩個方面,各有其功用: 夫天下至妙之道,當其渾也,天人陰陽萬物纖悉無在焉;及其散也,天地異位,陰陽殊氣,物自為物,無不由之矣。[4] 夫道合則渾而至妙,離則散而猶精,得其渾則足以任之自化,得其散則亦可使之入化矣。[5] 因此二者是不可分割的,“有體而無用,未得為之完,有用而無體,未得為之至,故有體有用,則得道之全真。”[6]有體無用或有用無體均非大道,只有體用冥一,方為至妙。 道體,王雱亦稱之為妙體或妙本,有兩個十分重要的特點。 第一、 道體渾然無方,為宇宙萬物之宗本。王雱多次對道體進行了描述: 夫窈冥寂寞,希夷微妙者,至道之真體。[7] 無古無今,無始無終者,道之妙體也。[8] 夫無乎不在,無有不至,體之而不見其體,用之而不見其用,天下萬物由之而不能知之者,道也。[9] 大道無可與不可,無然與不然,無成與不成,無美與不美,渾然為一而莫不由之。[10] 道體微妙玄通,深不可識,但具有極大的包容性和廣泛的涵蓋性。道又是無形無名,無內無外,渾然一體的。因此,就道本身來說,並不存在可與不可、然與不然、成與不成、美與不美的區別。 但一旦顯示其功用,則天地萬物無不由它而產生和決定。因此,道為宇宙萬物之宗本。老子第一次將道抽象上升為世界本原,莊子發展了老子的哲學思想,對道的宗本意義作了進一步的強調,而王雱注《莊》時又對這一點進行了重點闡釋。如在《則陽》篇之注中,他明確指出道是天地陰陽的決定者:“天地陰陽由道而生也,道先天地陰陽而豈天地陰陽可擬乎?故以天地而比於道,則天地乃形之所大爾;以陰陽而比於道,則陰陽乃氣之所大爾。道出於氣形之外而無私於萬物,其大可以物擬歟?故因其所大而強名為道也。”從形氣上來看,天地陰陽是最大的,然而道比天地陰陽更大,其大無可比擬,超脫於形氣之外,故為世界之本原。王雱又說: 天地雖異而同出於道,萬物雖殊而亦出於道,但天地殊高下之形,萬物異小大之體,其所出同於本而已。[11] 無為為之謂之天,審諦不妄之謂帝,大而化之之謂聖,天與帝聖皆出於道而所以通達矣,故天道無為而行健,萬物所以資始也。[12] 天、帝、聖、萬物同出於道,雖天地之至大,萬物之至多,都離不開道的主宰。 道不僅決定著天地萬物的產生,而且它無乎不在,是天地萬物存在的依據,道的普遍性和統一性是其本體意義的重要顯示。《天道》篇之注雲:“夫道無乎不在也,雖天地之大,由之而生,蜩鷃之小,由之而成,故在於大則亦未嘗不小,在於小而亦未嘗不大。當在其大也,則不可知其極,故曰於大不終;當在其小,則不見不足,故曰於小不遺;大不知其極,小不見其不足,萬物之用無不備也,故曰萬物廣備;然萬物之既備而無不涵容也,故曰廣乎其無不容也;容於萬物而其深無涯也,故曰淵乎其不可測也。道之如此,而非聖人孰能體用矣。” 這段話重點描述了道的本體性質。道體淵深,其大不知其極,其小纖毫無遺,貫穿萬事萬物,以至整個宇宙中的一切都是由於道的作用才得以存在。莊子在其書中著力描寫大小動植物及整個自然界,其目的就是為了說明道的普遍性。王雱的這種解釋可謂得莊子思想之要旨。 第二,道之妙本歸於自然無為。崇尚自然無為是老莊之道最重要的特徵之一,王雱對這一點的把握也是很準確的。他在《刻意》篇之注中指出,道之妙本即道體的重要特點就是自然無為:“一者,道之妙本,而歸於自然無為矣。” 《齊物論》之注重點發揮了道體自然的特點:“真宰者,至道之妙,宰製造化者也。以其自然,故曰真,以其造制,故曰宰。其為物也,不在乎陰陽之內,亦不在乎陰陽之外,可以神會而不可以象求。”他認為道在《莊子》中又被稱為“真宰”,真宰雖然能夠造製造化,但其本性是自然而然的,只能通過神會,而不可刻意追求。王雱對道體無為的特點也有很多闡發: 無為者,合於天地之道也。天地無為,而任物之生成,安有勞苦之困歟?[13] 夫道一而不可不變也,變而複歸於真也。生物而任其自生也,成物而任其自成也,不加不損而與物無迕也,無為無用而莫知其終也,此皆至道之妙體,而得之足以全生矣。[14] 至樂出於無為,無為合於天地之道,所以是樂之至。儘管大道變化莫測,但道體任萬物自生自成,不加干涉,體現出了無為自然的特性。如果人們能做到無為自然,則可守真全生,亦為至樂。
二、“聖人全性命之根本而體道以為用” 聖人是莊子思想中的理想人物,那麼《莊子》中所說的“聖人之道”實際上也就是莊子之道。王雱認為聖人之道“過於諸子之道甚遠”,這可以說是對莊子之道的巨大肯定。 聖人之道,其妙所以無方,而其徼所以及物,其精粹所以同於天地,其生成所以周於萬物,其惠所以霑天下而其澤所以被群民,存於妙本,著於粗末,推而行之,發而至之,未嘗不小,未嘗不大,自精至粗而未有不在,此聖人之道也。[15] 聖人之道,天下莫不宗也,萬物莫不由也,沖而未嘗盈,用而未嘗知,自古以固存而治亂不變,其所以過於諸子之道甚遠矣,而聖人未嘗自炫其廣深幽妙而獨居其多,此所以終始無窮也。[16] 聖人之道沖虛自然,廣深幽妙,無邊無際,無所不在;它與天地合德,與陰陽同功,不露其神而任物自化,不顯其跡而令人神往。這個聖人之道如此的玄妙,但聖人並不會將它放在心中,而是任其自然地發揮著功用。對聖人來說,道是體,才是用,二者缺一不可:“夫道者,聖人之體也;才者,聖人之用也。”[17]道已如前所述,什麼是才呢?王雱在注《德充符》時作了說明: 至人之所以為至人者,以其才全也。才者性命之妙理,惟至人能以不全而全之,全之然後盡之也。全盡於性命之理,則死生存亡、窮達貧富之變,了然不以汩於中;陰陽之更運、宵晝之迭遷,冥然不務度其始;事變不足滑其和,憂喜不足動其神;豫然悅懌而日夜忘變之至,故與物應對而複感而遂通,所謂才全而已矣。 才即性命之理,全才即全盡於性命之理。《逍遙遊》篇之注雲:“夫道無小大,所以為大小之本體;無所用,所以為眾用之祖;惟聖人全性命之根本而體道以為用。”王雱認為,作為世界本體的道,由於它實在過於玄妙,因而難以被一般世俗之人所感知或掌握,只有聖人才能夠兼顧道之體用,體悟大道並創發出道的各種功用。 1、聖人全于性命之理 王雱說:“夫至人者,與造化同功而冥運於天地之間,以行為外物,以死為複真,生不求其始,而死不知其終,異物非我之所異,而我非異物之所殊,曠然兩忘而俱非我有,內寓六骸而外象耳目,周流無極而莫窮本始,超然遊六虛之外,而寂然處真空之內……至人之如此者,達乎性命之理。”[18]至人,也就是物我兩忘,達到了逍遙境界的人,這樣的人也就通曉了“性命之理”。《外物》篇之注曰:“至人者,其道圓通而與化為一,其性融明而與世推移,未嘗有凝滯之累也。”聖人窮理盡性,必然會與天道合一,不為物所累。同樣,做到了不為物累,也就至於命了。所以,他又說:“惟聖人無我而無心於萬物,故榮辱不能累、利害不能加、貴賤不能役,了於不生不死而獨處於自得之場,所謂至於命而已。”[19]只有聖人才能拋開功名利祿,寵辱偕忘,達到體道的最高境界,即至命。 那麼如何做到不為物累呢?王雱進一步解釋:“夫聖人內守其正性而外循其常德,汎然無心而物不能累。”[20]因此,全性命之理還包括守正性。 靜、正、定是性的根本特點:“天下之性生而未嘗不靜。靜則正,正則定,正定之性,天下所同。”[21]但正定之性會受到後天的干擾,即“惟妄情所役、外物所擾,正之所以不正、定之所以不定也。”[22]所謂妄情主要指“偽心”:“夫矯削僻異之行非出於人之天真而生於世俗之偽心。偽心用則正性所以失。”[23]《德充符》篇之注也說:“夫情者,性之害也。人之生則貌出於道,而形受於天皆正正而已矣。惟情戕害其正正,而正正所以不正矣。”所謂外物主要是指“倘來之物”,《盜蹠》篇之注作了解釋:“大城眾邑崇位厚祿,皆物之所以倘來也。物之倘來則累於形,累於形則傷於生。豈以有涯之生而役於倘來之物乎?如此則性命之正不存矣。”因此,“性也者,不以情求”[24],“惟聖內以德為主,而外忘物所役,故惟根所正定而止也。”[25] 除了要拋開妄情和物役之外,守全正性還要能樂天知命:“樂全者所謂樂天知命而性不虧也。夫樂天者所以知天,知命者所以至命。知天則任其自然,至命則物不能役,如此則正性所以全也。”[26]他還從窮達兩個角度分別闡述了聖人窮理而盡性、樂天而知命的含義:“聖人窮理而盡性,樂天而知命,其窮也,放心於自得之場,而食於不貸之田,能使家人內樂而忘貧也;其達也,處無敵之貴,而據於利勢之崇,能使王公志己而失高也。”[27] 能否全性命之理,也是世人與聖賢區別之所在。王雱說:“天之生人也,均委之氣而同受之命,非有私于聖賢而惡于凡常,蓋聖賢能全其當全,正其所正,故命之所以至而德之所以充,凡常不知其然而疑聖賢有異于人也。”[28]聖賢與俗人都是稟氣受命而生,俗人陷溺於外物,因而失去了性命之本,聖人則窮理盡性,故能至於命。而所謂命,也就是天道,這一點王雱講得很清楚:“莊子曰‘無以故滅命’,人道之謂;故天道之謂命。”[29]因此,全盡於性命之理也是聖人致道的重要途徑。 2、聖人體道以為用 聖人全盡于性命之理最終是為了“體道以為用”。那麼聖人如何體道以為用呢?王雱重點闡釋了三個方面: 第一、入道以無我。王雱認為:“惟聖人入道以無我,乘物以遊心,陰陽不能移,造化不能役,未嘗有所不存矣。”[30]無我,既是聖人體道的具體表現,也是修道的最終目的。 聖人或至人修道,在人生層面上的具體表現就是“無我”。他在《逍遙遊》注中開宗明義地說: 夫道無方也,無物也,寂然冥運而無形器之累,惟至人體之而無我。無我則無心,無心則不物於物而放於自得之場,而遊乎混茫之庭,其所以為逍遙也。至於鯤鵬,潛則在於北,飛則徙于南,上以九萬,息以六月,蜩鴬則飛不過榆枋,而不至則控於地,此皆有方有物也。有方有物,則造化之所制,陰陽之所拘,不免形器之累,豈得謂之逍遙乎?郭象謂:“物任其性,事稱其能,各當其任,逍遙一也。”是知物之外守而未為知莊子言逍遙之趣也。 只有體道之人才能做到無我,無我就能夠不為外物所累,達到最高的精神境界,即莊子所說的“逍遙”。而無論是扶搖九萬里的鯤鵬,還是飛不過榆枋的蜩鴬,它們都由於受到外部環境的制約而不能免於形器之累,因而都是不逍遙的。至於魏晉時期的郭象為了闡明“名教即自然”的理念,認為事物“各當其任”就是逍遙,並未得莊子逍遙之旨。顯然,王雱對莊子逍遙思想的理解比郭象更能切合莊子之本旨。 逍遙是莊子人生哲學的核心部分,也是莊子之道的重要內容,王雱借 “無我”對逍遙進一步加以闡發。王雱認為,莊子思想中的“逍遙”即無我,“齊物”也是無我,他說:“萬物受陰陽而生,我亦受陰陽而生,賦象雖殊而所生同根,惟能知其同根則無我,無我則無物,無物則無累,此莊子所以有齊物之篇也。”[31]萬物和我都是道的產物,認識到這一點,就能夠視物我一體而無我了。做到了心中無我,當然也不會為外物所累,這樣就可達到精神上的自由了。 第二、聖人自然無為。王雱指出:“聖人體道,恬然無為,動不役物而處不避患,萬物皆備於己而不樂外求,至道與之為一,而豈假緣行,無能為有,有能為無,居於清淨之極而污穢不能染矣。”[32]他認為,莊子所謂的聖人是能夠與道合而為一的。而與道合一主要有兩個途徑,即無為和自然。王雱對此有很多論述: 聖人體道以無為,虛中而應物……入於道則必任于無為,任于無為則天下之大猶喪矣,而況一國之小而豈能累我乎?[33] 惟至人與化同體,任其自然,合萬物以為一,而未嘗分彼我之異,所適而無不可也。[34] 夫能達於至道之妙者,則處無為,任自然,不期於化而物自化。[35] 知天則達于無為,入聖則任于自然。如此則了於帝王之德而其所為寂然而物莫足矣。[36] 故聖人有所游者,所謂乘物以遊心也。乘物以遊心則處於無為之境而任其自然之理。[37] 王雱為什麼如此強調自然和無為呢?從他對《人間世》篇所作的一段注文中我們可以找到答案:“內事父而外事君,是有諸身而已。有諸身必有諸事,不可遁去而已矣,故曰不可逃於天地之間。此事之自然,而惟能順其自然則免於憂累矣。”他將君臣父子之道也解釋為“事之自然”,顯然是為其宣揚有為思想作鋪墊的。 第三,有為。無我無為的目的最終是有所作為。王雱指出,聖人體道以為用,在社會政治層面上的具體表現就是“有為”。 《逍遙遊》篇之注雲:“有為無為均是至妙,無所分別。”他又從天道和人道兩個角度來論述無為和有為的關係: 夫無為者,天之妙道也。天道之止于無為,則其道所以不為神,惟能無為而為之,然後道妙而神矣。[38] 夫堯舜者,聖人之有為也。有為卒至於無為,無為之至則神妙矣。[39] 天道的精髓是無為,但又不僅限於此,還必須從無為達到有為,方為神妙;聖人之道是有為的,但其有為又是以無為作為最高目標的。“天人皆出於道,而盡道者能知天人之所為。”[40]因此,只有得道之人才能在無為與有為之間遊刃有餘。 發揮有為無為之妙,最重要的是能根據時勢的變化加以運用:“夫帝王之道,無為為本而有為為末,無為有為均是至妙,任之各以時也。”[41]這也是聖人體道入道的最高境界:“夫聖人入道之妙,與化為一,時之所變,與偕行也,安有凝滯之累歟?此莊子所以言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也。夫與時偕行、惟變所適者,有嚮往來今之殊也,故向之所為者是,今之所以為非也,今之所為者是,則乃向時所以為非也。蓋才全而能至於命所以圓通如此也。”[42]他認為孔子做到了這一點:“大聖人與世推移而不凝滯於物,物亦莫能傷之矣。孔子之心未嘗以經世為事,其所以推而行之者,直隨時而已。”[43]孔子本欲無為,迫于時勢不得不有為,只有莊子真正理解其本意:“而莊子引之以終經世之道,而亦自歎其不得于時,故曰方今之時僅免刑焉。”[44]王雱得意忘言解《莊》,將孔子和莊子都納入識時務的俊傑之列,其變法思想也躍然紙上。 王雱進一步指出,有為多是無為不可行之後的不得已之舉:“乘物以為心則無為而已矣,若其有為則非得已,而有為是不得已而後應也。然不得已而後應又能去其已甚而存於中,所以全於道也。故曰乘萬物以為心,讬不得已以養中,至矣。為臣如此,則盡道矣。”[45]有為而又能全道的關鍵在於“養中”,即《逍遙遊》篇之注所說的“無累於心”:“有為雖小,但能無累乎心,則亦天下之至妙,不必羨無為之大也。”只要在有為的同時做到心無所累,同樣能達到至妙的境界。 那麼,在現實的政治生活中怎樣有所作為才不會有累於心呢?王雱在《說劍》篇之注中有一段很有代表性的話:“夫退處幽密而操至權,以獨運斡萬化於不測,力旋天地而世莫睹其健,威服海內而人不名以武者,此聖人之所以能用利器也,豈暴露神靈而使眾得而議之哉。是以莊子說劍而言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後之以發、先之以至也。”他認為莊子是借說劍講治國的方法。只有“退處幽密”、“與造化冥運”,蓄勢待時,才能真正“操至權”而“獨運斡萬化”,使海內威服。注重道在社會政治中的運用,強調無為而不廢有為,提倡與時偕行、惟變所適的思想,都是王雱根據現實需要對莊子道論所作的獨特發揮。 綜上所述,王雱的莊學思想中的道論,既有他對莊子思想的準確理解,又有他自己思想的發揮。他以性命道德學說闡釋莊子之道,並將聖人體道與政治變法聯繫起來,顯示出以儒解《莊》的傾向。尤其是他將性命道德學說引入莊子的道論,不僅反映了時代精神,得到了學者們的認可,而且對當時的學術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自王氏之學興,士大夫非道德性命不談。”[46]對性命之學的重建是宋代整個儒學復興運動的中心和主旨,以王安石、王雱父子為代表的王安石學派在這方面有開先河之功,王雱莊學思想中的道論正好說明了這一點。
【注 釋】 [1] 《南華真經新傳》孫應鼇序。 [2] 《南華真經雜說》。 [3] 《南華真經新傳》卷8。 [4] 《南華真經新傳》卷8。 [5] 《南華真經新傳》卷3。 [6] 《南華真經新傳》卷6。 [7] 《南華真經新傳》卷11。 [8] 《南華真經新傳》卷11。 [9] 《南華真經新傳》卷6。 [10] 《南華真經新傳》卷2。 [11] 《南華真經新傳》卷2。 [12] 《南華真經新傳》卷7。 [13] 《南華真經新傳》卷10。 [14] 《南華真經新傳》卷10。 [15] 《南華真經新傳》卷20。 [16] 《南華真經新傳》卷9。 [17] 《南華真經新傳》卷6。 [18] 《南華真經新傳》卷6。 [19] 《南華真經新傳》卷4。 [20] 《南華真經新傳》卷4。 [21] 《南華真經新傳》卷4。 [22] 《南華真經新傳》卷4。 [23] 《南華真經新傳》卷9。 [24] 《南華真經新傳》卷14。 [25] 《南華真經新傳》卷4。 [26] 《南華真經新傳》卷9。 [27] 《南華真經新傳》卷14。 [28] 《南華真經新傳》卷4。 [29] 《南華真經雜說》。 [30] 《南華真經新傳》卷6。 [31] 《南華真經新傳》卷2。 [32] 《南華真經新傳》卷2。 [33] 《南華真經新傳》卷14。 [34] 《南華真經新傳》卷6。 [35] 《南華真經新傳》卷12。 [36] 《南華真經新傳》卷7。 [37] 《南華真經新傳》卷4。 [38] 《南華真經新傳》卷8。 [39] 《南華真經新傳》卷17。 [40] 《南華真經新傳》卷5。 [41] 《南華真經新傳》卷6。 [42] 《南華真經新傳》卷16。 [43] 《南華真經新傳》卷3。 [44] 《南華真經新傳》卷3。 [45] 《南華真經新傳》卷3。 [46] 趙秉文:《滏水文集》卷1,《性道教說》。
【參考文獻】 王 雱:《南華真經新傳》,《道藏》,文物出版社、上海書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 王 雱:《南華真經拾遺》,《道藏》本。 趙秉文:《滏水文集》,四部叢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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