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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真篇》七言四韻十六首傳遞的內煉資訊
【作者簡介】張振國1977年考入上海師範大學中文系，現任上海市道教協會副秘書長、道學院教務長、文化研究室主任。上海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宗教學會會員，在《世界宗教文化》、《世界宗教研究》、《中國宗教》、香港《弘道》等雜誌上經常發表有關道教方面的文章，多次出席國內主辦的國內、國際道教學術研討會。
【內容提要】張伯端七言四韻十六首是《悟真篇》內丹修煉專著的總論。六十四首絕句是分論，其餘應該稱補論。《悟真篇》所述真鉛真汞就是元精元氣，火候實際上是體內運行著的“氣之候”，根據需要配以調息的深淺緩急被比喻為火候。火候的法度因人而異，主賓、抽添、溫養、結丹，實質仍然是火候在起作用。《悟真篇》既倡導萬卷丹書語總同，又排斥其他修煉方法；既言人人本有長生藥，又雲此般至寶家家有；才說勸君窮取生身處，玄牝在身不在他，卻道玄牝之門世罕知。《悟真篇》為後人留下了很大的探索空間。 【關鍵字】天仙 內丹 火候 人人 家家
一 勸導修行，寧憑詩歌泄天機 源遠流長的我國傳統養生文化，是十分可貴的遺產。尤其內煉丹法，至今還產生著巨大的影響。被史家認為是丹經之王的《周易參同契》集外丹和內丹修煉之大成，在東漢直至宋代這漫長的歲月，愛好修煉的人士，無不受到它的影響。 宋朝的張伯端發揮《周易參同契》的理論，援佛入道，主張性命雙修，先命後性，結合自己的修煉實踐，用歌詩的形式，借用外丹燒煉的名稱，依託卦象傳播內煉的藥物、鼎爐、火候、防危等丹經必須的知識。《悟真篇自序》：“仆幼親善道，涉獵三教經書，以至刑法，書算、醫蔔、戰陣、天文、地理、吉凶、死生之術，靡不留心詳究。惟金丹一法，閱盡群經及諸家歌詩、論、契，皆云：日魂月魄，庚虎甲龍，水銀朱砂，白金黑錫，坎男離女，能成金液還丹，終不言真鉛真汞是何物。不說火候法度，溫養指歸。加以後世迷徒，恣其臆說，將先聖典教，妄行箋注，乖訛萬狀。不唯紊亂仙經，抑亦惑誤後學。仆以至人未遇，口訣難逢，遂至寢食不安，精神疲悴。雖詢求遍於海嶽，請益盡於賢愚，皆莫能通曉真宗，開照心腑。後至熙寧二年己酉歲，因隨龍圖陸公入成都，以夙志不回，初誠愈恪，遂感真人授金丹藥物、火候之訣。”從“罄所得成律詩九九八十一首，號曰《悟真篇》。內七言四韻一十六首，以表二八之數。絕句六十四首，按諸周卦。五言一首，以象太乙。續添《西江月》一十二首，以周歲律。”上言七言四韻十六首，是《悟真篇》的總論。本文就其“總”作些闡述。 朝聞道，夕死可矣的說教不能從根本上解決人的生命觀，也不可能替代道教神仙信仰給人的影響。北宋時期由於皇室的重視，連著名的理學大師也基本上不排斥道教，宮闕裏巷，崇尚內丹修煉蔚為新風。即使這樣，總有頑愚之徒，執迷不悟，貽害別人。張伯端為糾偏達真，於是“莫怪天機俱露泄，都緣學者自迷蒙。若人了悟詩中意，立見三清太上翁。”他將自己的感悟公著天下。 “不求大道出迷途，縱負賢材豈丈夫。百歲光陰石火爍，一生身世水泡浮。唯貪利祿求榮顯，不顧形容暗枯。試問堆金等山嶽，無常買得不來無。”（其一） 長生之道就是真正的大道，不謀求大道就意味著沉淪迷途，即使有良好的品行和卓絕的才華也仍稱不上真正的丈夫。“人生雖有百年期，壽夭窮通莫預知。昨日街頭猶走馬，今日棺裏已眠屍。妻財拋下非君有，罪業將行難自欺。大藥不求爭得遇，遇之不煉更愚癡。”百歲光陰像石頭撞擊發出火星那樣，稍縱即逝，一生一世像水一樣來了又去。貪求功名利祿，追求官職顯赫，不顧及自己的形體容貌在不知不覺中憔悴衰老，堆得像山嶽一樣高的金銀財寶不可能擋卻生活中的種種不測。人如果為金錢而生，為金錢而死，這在張伯端看來是太不值得了。可惜的是塵寰儘是聲色之界、名利之鄉。不少人損精耗氣，聲色殞身。壽夭窮通無法預知，談笑間可死，行之途可死，不慎食可死，淫欲可死，錢多也能置人于死地，金滿箱，銀滿筐，轉眼乞丐人皆謗的史實也屢見不鮮。張伯端在他的詩裏倡導通過修煉延長人生，提高生命的質量。勸世人認真選擇人生道路上的選擇，強調修煉要有追求長生的思想基礎，簡單地說就是修煉之人要輕財貴生，不能貴財輕生，不能望錢自慰，更不能為財喪生。人總是要走向終極的，這是真理；如何使人的生命長一點，這是科學。 二 為得仙道，強調屏異專一 張伯端深知“後世迷徒，恣其臆說，將先聖典教，妄行箋注，乖訛萬狀。不唯紊亂仙經，抑亦惑誤後學”的後果，為澄清修煉中的幾個思想問題，提醒學者不受旁門影響，指導人們即使進入正道，正確修煉內丹，所以他力排異端邪說。他在七言四韻裏強調： “須知大隱居塵市，休向深山守靜孤。”（其五）“人人盡有長生藥，自是愚迷 枉擺拋。” “丹熟自然金滿屋，何須尋草學燒茅。”（其六） “其要結近居內，比若萬物，心在裏，枝在外。夫內興盛，則其外興，內衰則其外衰。故古者皇道，帝王聖人欲正，洞極六遠八方，反先內正。以內正外，萬萬相應，億億不脫也；以外正內者，萬失之也。”（太平經六十八卷·戒六子訣）要就近求道，如同萬事萬物內部興旺則外部也興旺，內部衰敗外部必然衰敗。因此古人早就提出正內正自己，以內正外，百事不廢，反之則不然。《太平經》的這些主張在張伯端那裏得到了呼應。 在有些修煉者看來，環境是十分重要的。有的鬧中取靜，每誘於燈紅酒綠不為所動，心清而自然，定力修持。這是懂得至寶家家有的人士之為。有的人醉心于幽靜冷默中修煉，寄厚望於外靜促內靜，因此想及早入山，這樣做本無可非議，但只因內心煩躁、雜欲不絕，雖欲靜但無定力，最後還是影響修煉，被譏為“愚人”。未煉還丹莫入山，你連讓真一之氣回復到氣海的功夫還沒有，不求至陽而矻矻求陰，身處深山幽壑，陰氣彌漫，在這種情況下修煉充其量是遁世虛度，歲月蹉跎。所以只有在塵世中磨練意志，在內煉中悟真，才能獲得性中之神、陰中之陽，即俗世所稱的金丹大藥。張伯端是主張修煉不擇地，隨處而煉。他的依據是長生的種子不在別處，而是在每一個人體內。通過修煉可以使屬於內因的真種子變成丹母，由此煉就內丹，根本不需要毀山毀林，用以燒煉外丹。清劉一明《悟真直指》認為：“避世離塵，入山養靜乃還丹以後之事。不知者，入山養靜以為可以長生。夫長生之道須要得真鉛一味，方能取效。但真鉛需要在塵世中尋出。若入山修道，山中內外儘是陰氣，何有真鉛至陽之物。”針對著當時有些人糟蹋生命，虛度短暫一生，張伯端提出了應該否定的修煉方法。 “休煉三黃及四神，若尋眾草更非真。陰陽得類方交感，二八相當自合親。” （其八）。 三黃四神屬於外丹燒煉的藥物。在我國古代養生學中，外丹燒煉久負盛名，影響深遠。古代丹家，用爐鼎燒煉鉛、汞等礦石藥物，試圖從中煉就服之能長生不死的仙丹。二千多年來，多少人夢寐以求之，但終有遺憾。漢代有個李少君“化丹砂為黃金”作飲食器，實際上就是燒煉；東漢魏伯陽作《周易參同契》借陰陽之說論述煉丹；東晉葛洪著《抱樸子內篇》二十卷，繼續弘揚外丹燒煉之術。到了隋唐時期，外丹燒煉之舉盛而不衰，煉丹、食丹仍為時尚之舉，於是又相繼出現了像孫思邈、陳少微、張果等丹家。到了宋代，外丹術開始衰微。源於南北朝的釋慧思《立誓願文》的內丹，提倡欲安眾生先自安。借外丹燒煉的各種名詞術語用於內丹，以人體為鼎爐，以人體內的精氣為藥，運用神去燒煉，使它產生能使人延年益壽的真氣，即聖胎。外丹燒制可求助於人，內丹修煉必求助於己。內丹修煉經過長期實踐，直到宋代才從根本上取代外丹。張伯端告誡學者不要去煉雄黃、雌黃、硫磺以及朱砂、水銀、鉛和硝，這些都是有形的燒煉之物，不是真正的金丹。如果想尋覓奇草異木燒煉出金丹，就更不能使人抱樸守真，因為靠燒煉外物得到的只是另一種外物而不是我們所求的真氣。元神元氣，二八相般配，自然而然地凝在一起，在丹田自然會有真氣出現。一陽配生，陰氣也就被消滅。真正的鉛與汞絕對不是肉眼能見到的朱砂及水銀一類的外物，所謂三黃四神與人 也不是同類。真正的鉛汞是元神元氣歡合後猛生的真陽之氣，是人人都有的性之真、命之寶，它不是靠尋草燒茅而成的。 “不識真鉛正祖宗，萬般作用枉施功。休妻謾遣陰陽隔，絕粒徒教腸胃空。草木金銀皆滓質，雲霞日月屬朦朧。更饒吐納並存想，總與金丹事不同。”（其十五） “陽裏陰精質不剛，獨修一物轉羸尪。勞形按影皆非道，服氣餐霞總是狂。舉世漫求鉛汞伏，何時得見龍虎降？勸君窮取生身處，返本還元是藥王。”（其九） 張伯端不贊成為了清修輕易地休掉妻子，人為地將陰陽分開；認為辟穀只是讓腸胃空蠕動；尋找樹皮草根、奇花異草配製仙藥，燒煉礦石朱砂以求長生不老的仙丹，這些異端的方法都象滓質一樣毫無用處。離卦是陽中之陰，這個陰被稱作“孤陰”，其氣不剛。如果只煉陽中之陰而想使身體健康，那是很難的，或許用不了多長時間身體反而會瘦弱，骨骼會彎曲。按摩導引，勞累了自己的身體又達不到修煉目的；服氣餐霞、吐故納新、熊脛鳥伸只能是修補陰精之氣，這與修道迥乎南北，越修離道越遠。他勸修煉者認真深入地研究這生身之道，陰陽合一之道。成仙之道與生人之道是相同的，從這個角度出發思考問題探根溯源，領悟生身之理，返本還元才是真正的大藥。其餘都不屬內煉的真功。《抱樸子·至理》：“服藥雖為長生之本，若能兼行氣者，其益甚速。若不能得藥，但行氣而盡理者，亦得數百歲。……夫人在氣中，氣在人中，自天地至於萬物，無不須氣以生者也。善行氣者，內以養身，外以卻惡。然百姓日用而不知焉。”葛洪是主張服食外丹兼以行氣，不難看出葛洪也是偏重於行氣的。張伯端在這個問題上顯得武斷了些，這可能與他思想上要急於正本清源，推出內丹，發揮內丹的社會作用有關。 張伯端在鞭策了幾種不正確的思想和修煉方法後，斷然提出自己的主張： “學仙須是學天仙，惟有金丹最的端。二物會時情性合，五行全處龍虎蟠。本因戊己為媒娉，遂使夫妻鎮合歡。只候功成朝北闕，九霞光裏駕翔鸞。”（其三）“要知產藥川源處，只在西南是本鄉”（其七）“好把真鉛著意尋，莫教容易度光陰。”（其十）“黃芽白雪不難尋，達者須憑德行深”（其十一） 首先明確指出要學天仙，一切與學仙無關的方法都應該拋棄。法乎上，取乎中；法乎中，取乎下。以誰為楷模，效果大不一樣。初學者必須以修學天仙為目標。修煉金丹是修成天仙的唯一途徑。。學仙有五個等級，即人仙、地仙、神仙、天仙和鬼仙。前四者為陽神類，鬼仙是陰神類。鬼仙室宅不固，不可修煉。行善積德而為仙者，屬於人仙；地仙為有色之身，難免委身於物；與道合真者為神仙；了脫幻身、超出造化、無生無死、性命俱了者為天仙。 其次是根據他自己的實踐告訴大家，精是生命的源泉，屬水中之氣。氣是最尊貴的生命元素之一。神是人生命的主宰，存神、養神是長生的至要之點。精、氣、神全在於人的自身，修煉內丹根本不需要外物扶持，只以精氣神為藥物，藥產坤處，也就是“腹中”，即人體丹田。向自身求爐、鼎，在周天中逆運，最後結丹歸田。與其他功法相比，優勢彰顯，所以張伯端對其他煉養方法有“總與金丹事不同”之見。 再次是簡單介紹修煉的具體方法，就是要寄情於有規律的正確修煉，讓陰陽二物和諧相逢，剛柔二氣和諧統一。五行中有土，土分戊、己。五行方位中土在中央，土有真意之稱，加上戊、土屬陽，主動；己土屬陰，主靜。所以借助戊、土來協調四方關係即調和動靜、水火、陰陽的關係，本質是取坎填離。金木水火土渾然天理，五行自然相生而不相傷，元神元氣如虎踞龍盤在身，使人精神煥發，與天齊壽。用心理醫生的話說，就是要用意志控制情緒，喜怒不過分，哀樂要自節，憂愁要自解。 三 移用八卦，表內氣運行路徑 太極未判，陰陽不分，根本談不上有什麼卦象。天地始分，乾坤已定，為了說明種種自然現象，交流思想，傳遞資訊，古人才研製卦象。 六十四卦像是符號，用來比喻人事、休咎、程度。內氣運行的路徑必須借八卦象爻才能說明氣的軌跡。 “此法真中妙更真，都緣我獨異於人。自知顛倒由坎離，誰識浮沉定主賓。金鼎欲留朱裹汞，玉池先下水中銀。神功運火非終旦，現出深潭日一輪。”（其四） 首先要瞭解顛倒坎離的含義。坎為水，卦為？，要將坎中一陽煉為陰，由兩陰一陽煉為純陰，即？為坤卦。離是火卦為？ ，煉陰為陽，將離煉為純陽，即？為乾卦。這種煉實為虛，煉虛為實的顛倒在此稱謂顛倒坎離。取坎中之陽填離中之陰，以腎水濟心火，這就是水上火下、坎離顛倒逆行成仙的上行進火之法。 其次要悟的是主賓關係。習慣上是水降金沉，火炎木浮，在上為主，處下為賓。要使降沉者逆行而上反客為主；要使上行者降下由主為賓，這就是功夫。“南北宗源翻卦像，晨昏火候合天樞”，這“翻”的過程，是一個陰陽消長的過程，而且不能一直停留在“翻”的層次上，其中還有養氣的技巧。所以說，這種顛倒沉浮的主賓關係是個變數，是很難處理得當的。像這類問題不借助卦像也是無法述說的。 “四像五行全仗土，三元八卦豈離壬。煉成靈質人難識，銷盡陰魔鬼莫侵。”（其十一） 此處四象就是金木水火四氣，也就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如加上土也就是五行了。五行中金水為一家，木火為一家，土單獨為一家。土居中央，它能巧妙地和合兩家，攢簇五行。金木水火全離不開能起媒介作用的土。元精、元氣、元神和八卦運行的物質基礎是腎水中的壬水，壬水是煉成金丹的必要原料，用它煉成的金丹能銷盡體內的陰氣。土分己土和戊土，土在內煉中實指真意。煉丹家認為私欲旺盛難於入靜，結果是凡心不死，道心不來；凡息不停，真息不生。由躁動到入靜，真意隨之出現，這時的真意稱為己土，又稱元坤，是離卦中的陽中之陰。此後，入靜者恍恍惚惚、似醒非醒如入杳冥境界。忽然有一縷熱氣自然生髮，暢流周身。這一絲熱氣就是先天一炁，被稱謂真鉛，也稱戊土。”戊土也就是坎中之陽。戊己兩土都是真意，它們能調和四象、調和身心。要使戊己兩土產生作用，必須要掌握火候，抓住兩土相交合的最佳時機。一旦錯過，作用全無，“全仗土”也只能成為一句空話。 腎水分壬水和癸水。壬水是先天的；癸水是屬於後天的，由欲念而來，所以是渾濁的。壬水是煉成金丹的物質基礎。在這個基礎上發生的木、金、土的變化都離不開壬水。八卦中的乾卦以陽氣索陰，坤卦以陰氣索陽，坤陰交於乾陽而生陰，其間起決定性作用的就是壬。取坎填離，而被取代的恰恰是離卦中的陰爻，俗稱水。按張伯端的說法就是“取將坎位中心實，點化離宮腹內陰”。因此說，三元八卦都離不開壬。 當然利用卦像只能說明一般的問題。卦象不可能完全準確，火候也是一種比喻，尚有因人而異。同樣是否泰交，陰陽有升有降；屯蒙作，動靜可以在朝在昏，其中靈活性很大。陽生之時當進陽火以採藥；陽陷時當運陰符養陽；未濟時要以陽火使之濟；既濟要防不濟，當用陰符。這些若僅靠卦像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只有靈活掌握才能調和陰陽，促使陽長陰消，陰極陽生，周而復始、迴圈無窮才能成丹。死抱卦象，行卦氣、望飛昇，充其量是自我安慰，打發時間，與內煉無補。 王弼《周易略例·明象章》說：“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盡意莫若象，盡象莫若言。言生於象，故可予言以觀象；象生於意，故可尋象以觀意。意以象盡，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猶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筌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筌也。然則言者象之蹄也，象者意之筌也。是故，存言者非得象者也，存象者非得意者也。象存於意而存象焉，則所存者非其象；言生於象而存言者，則所存者乃非其言也。然則忘象者乃得意者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清董德寧說：“既得卦爻之義理，當蠲象用意以修丹……奈後人不察其義，凡遇卦象，皆以此言蔽之，殊為孟浪。”成功的修煉者是不會經常將卦象掛在嘴上的。 四 叮嚀火候，調理陰陽立玄基 《莊子·知北遊》：“人之生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人的一生由氣伴隨，欲強生命就應該強氣。《太上老君養生訣》：“若氣通便覺腹中汩汩轉動，若得十通，即覺身體潤懌而色光澤，耳目聰明，令食有味，氣力加倍，諸疾去矣！”按照一定的秩序運氣，把握呼吸的力度和深度以及頻率，如同調兵遣將，用兵得法，守城野戰，無堅不摧。調氣得法，調息隨之得法。氣息和勻以利丹成。 修煉時，人體內氣的陰陽平衡，靠的是火候。所謂火候，就是幫助元神與精氣運行結合、烹煉的動力。表現在運氣快慢，用意的深淺。屬性為陰的精、氣，按經絡路線在人體內運行，在運行的過程中煉陰為陽。憑藉火候引元氣從下丹田開始逆督脈而上，沿任脈而下，經過尾閭、玉枕、上、中、下丹田、下鵲橋，完成一個小周天。 火候有文火有武火，溫養之火候。清柳華陽《金仙正論第十六》： “神氣欲交未交之時，存神用息，綿綿若存，念茲在茲即為武火；神氣既交，陽氣已定，又當忘息、忘意，用文火養之，真忘真照，即文火。” 採封用武火，煉止用文火。陽未足而進陽，陰方生而須退陰，這就是火候的實理。人不必從天邊尋子午，身中自有一陽生。陽生即子，陰生即午，陽與陰合即卯，陰與陽合即酉，這就是活子、午、卯、酉。“活”就該處理好陰陽消長，武火文火的採用也是陰陽消長的需要，養精補精用文火，收精回炁穴用武火，陽氣且住炁穴用文火，採藥用武火。不掌握這些技巧而修煉，那是十分無益的。自古傳藥不傳火，火候因時因人而異，所以只有不斷尋訪明師，不斷地去悟，悟出“真源反此”的意義。 要調整好氣息，即把握好火候，首先必須做到形散而神不散，凝神而不散神。其次是外靜內動。形體不動而氣必須有序而動，該深則深，宜淺則淺，該緊則緊，宜松則松，像一首和諧的樂曲，高低高、緊鬆緊有機統一。 “鉛見癸生須急採，金逢望遠不堪嘗”“送歸土釜牢封固，次入流珠廝配當”（其七） “謾守藥爐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群陰剝盡丹成熟，跳出樊籠壽萬年。”（其十三） 這些說的也就是要把握火候的重要性。 “草木陰陽亦兩齊，若還缺一不芳菲。初開綠葉陽先倡，次發紅花陰後隨。常道即斯為日用，真源反此有誰知？報言學道諸君子，不識陰陽莫亂為。”（其12） 花草樹木也都具備著陰陽關係，春陽先動促使花木首先萌芽放葉，然後陰隨陽行，花豔結實。自然界的規律支配著葉綠花紅果碩，也支配著凡人的日常生活。但真源與此相反，它是違順行生人的法則，要求逆修，通過火候平衡陰陽兩氣，找回真炁，充盈真炁，修煉的難度主要在此。 王沐教授在《悟真篇丹法源流》一文中指出“要自悟極妙極真之法，是神功運火即火候方法。火候要運用河車使坎水倒流，使離汞之神下降丹田，本來水輕下注，火旺上飛，現在使它主賓顛倒，泥丸宮的金鼎想留上飛的元神而被水中銀制約，下丹田的玉池接受了坎水上行後下降的精炁而與元神相合。”看來修煉者非悟坎離與主賓關係不可，煉小周天少不了上述兩種關係，但要悟出一些真本領來並非一朝一夕之事。 五 留下空間，後人尚需苦鑽研 張伯端是南宗開山祖師，他融和儒釋道三家，認為單修禪宗不如兼修內丹，提出“命之不存，性將焉存”的性命雙修的觀點，並認為雙修是最上乘的功法。人本來身外有身，不如善修本身。“饒君了卻真如性，未免拋身卻入身。何以更兼修大藥，頓悟無漏作真人。”就是雙修思想的寫照。 張伯端的貢獻是不能抹殺的。但是當我們全面考察張伯端的內丹修煉主張時，依然產生不少的困惑。 首先是“勞形按影皆非道，服氣餐霞總是狂。舉世漫求鉛汞伏，何時得見龍虎降？”張伯端倡導的內煉認為“有藥方能造化生”，強調真種子的重要，排斥其他修煉方法。宋代夏宗禹說：“今真元既無，徒然咽津納氣，譬猶水火煮一空鐺，非徒無益，而又害之。”這與張伯端的觀點一脈相承。明代的趙台鼎《脈望》卷八：“精有順逆，順則成人，逆為丹母。”這也是提倡逆修成仙的觀點。清劉一明也因此說：“咽津納氣，自謂修道，殊不知一身所產者乃後天渣滓之物，安能修先天至靈至聖之丹。”劉一明是主張清修的，所以也極力排斥咽津納氣的修煉方法。《悟真篇》：“雄裏雌質，是陽精發生之氣，在五行則為木生火。”名號雖多，其實也就是指氣。張伯端認為要取得陰中真陽之氣，不能靠按摩導引、服氣餐霞。 我國傳統的養生方法五彩繽紛，各顯神通。以功而論，就有靜功，即修心煉神之功；動功，即強身健體之功法；氣功，即呼吸鍛煉的方法。此外，還有專門為女性健康摸索的各種煉養方法，林林總總加在一起不下二百多種。萬法是否能歸宗，殊途是否能同歸？張伯端是肯定中有否定。 其次是陰陽雙修與男女雙修是否屬於同一概念？張伯端有詩： “人人本有長生藥，自是愚迷枉擺拋”（其六） “未煉還丹莫入山，山中內外盡非鉛。此般至寶家家有，自是愚人識不全。”（七絕其二十七） “須向家園下種栽”。 “人人”顯然是不分男女的你我他，而“家家”則指有男有女，或者有夫有妻的自然構成。前者指清修無疑，是讓每一個人發揮自己體內的陰陽。後者是寄希望於異性，從女性身上採補，美其名曰男女同修，幾乎是一種房中術。這恐怕不符合張伯端的原意，因為他說過“黃芽白雪不難尋，達者全憑德行深”，宋代理學盛行，因為修煉而突破道德底線的恐怕也會招到指責。 張伯端又說“勸君窮取生身處，返本還元是藥王。”誰不知道“生身處”是哪個部位呢？似乎是怕說漏了嘴，於是又說“玄牝之門世罕知”，他在《金丹四百字序》中說；“須知身中一竅，名曰玄牝。此竅者，非心非腎，非口鼻也，非穀道也，非膀胱也，非丹田也，非泥丸也。能知此一竅，則冬至在此矣！藥物在此矣！火候亦在此矣！沐浴亦在此矣！脫體亦在此矣。此一竅亦無邊旁，也無內外，乃神氣之根，虛無之穀，則在身中求之，不可求於他也。”這樣看來玄牝之門是無形無象無定位的，這似符合內丹修煉的“氣在人中，人在氣中”的特點。但從“脫體”看來與“生身處”是指同一個部位。但下面一句“此一竅亦無邊傍，也無內外，乃神氣之根，虛無之穀，則在身中求之，不可求於他也。”誰之“身中”他沒有說；“他”指“他人”還是指“他法”，張伯端沒有說。於是又將後人拋入迷茫與困惑。 結 語 《悟真篇·自序》指責前人所述仙經“不言真鉛真汞是何物。不說火候法度，溫養指歸。加以後世迷徒，恣其臆說，將先聖典教，妄行箋注，乖訛萬狀。不唯紊亂仙經，抑亦惑誤後學。” 應該說，張伯端是秉承“真人”遺訓，繼往開來的大家。他明白告誡他人，真鉛真汞就是元精元氣，火候實際上是體內運行的“氣之候”，火候的法度因人而異，但主賓、抽添必須配合調息的深淺緩急，結丹必須溫養，實質依然是火候。 《悟真篇後序》中說：“奈何此道至妙至微，世人根性迷鈍，執其有身，而惡死悅生，故卒難了悟。黃老悲其貪著，乃以修身之術順其所欲，漸次導之。”這種情況還將繼續。 張伯端的弟子出於對《悟真篇》的不同理解，有的創立了男女同修的陰陽派，主張神交而體不交。他們從同一祖典裏找出依據，言之鑿鑿：“‘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雄不獨處，雌不孤居，元武龜蛇，蟠虯相扶，以明牝牡，竟當相須。假使二女共室，顏色甚姝，令蘇秦通言，張儀結媒，發辯利舌，奮舒美辭，推心調諧，合為夫妻，弊發腐齒，終不相知”。但孰是孰非，孰優孰劣，短時間內不可能有結論。 性命之學幽隱深奧，探索生命科學的奧秘，欲制而用之者，自古而今，不可勝數。對生命的探索還將深入，只有互相切磋，才能共同提高，生命之密碼才能破譯而服務於生命科學。
宗教方面主要著作有：
《悟真篇導讀》 宗教文化出版社2001年出版 180000字 《道教三字經講解》圖文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12月出版147，000字 《返樸歸真·道教與人生》世紀出版集團上海書店出版社2003年7月出版180000字 《道教景點故事》兩人合著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年10月出版150000字 《佛教景點故事》兩人合著200000字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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